兒子早在一個多月大的時候，就被我刻意訓練晚上不喝奶。但農曆新年期間，他不知怎麼回事，晚上不喝的話，肚子餓就睡得不安穩，一兩個小時就會哼哼唧唧一次。與其一小時被他弄醒，拍拍塞奶嘴，還不如直接爬起來餵奶。三個月到四個半月大，這一個月期間，平均來說的作息是這樣的：晚上九點喝一次、玩到快十二點睡覺、晚上一兩點可能會醒來需安撫一次，三點到五點需餵食一次。如果沒有半夜餵食，通常他早上五點多接近六點，再也不肯睡。
就算老爺在家，晚上也是我起床餵奶。睡眠不足是必然的。早上兒子送給保母以後，趕快買早餐給老太爺、洗茶盤、上香祭拜神明及祖先。公司上班時，都會驚異一次──咦？原來我還有體力呀！人的潛力無窮，太妙了。下班回家以後像戰鬥一樣，吃飯、洗澡、洗衣服、拖地、做家事、跟兒子玩。偶而得趁兒子睡覺，繼續未完成的工作。
不過，這是生活方式的改變，僅此而已。即使兒子不肯好好喝，每餐都要抱著他走動餵奶；即使他晚上不會好好安睡，每天上班都是疲倦。可這些都沒有關係。
很久之前，我就跟老爺說過：再辛苦我都不會抱怨。
是，這些都是因為他而產生的代價。但我不會這樣跟孩子說「我如此這般都是為了你。所以你應該圈圈又擦擦……」因為這樣的說法，就把「付出」「妥協」轉嫁到孩子身上，而事實並非如此。孩子要不要出生，他自己並不能決定啊！生下他、教養他、養育他，都是我以及老爺的個人選擇。晚上帶小孩，不給保母顧24小時，也是我的選擇。選擇之後的路，自己擔。
老爺在南部上班，只有我一個媳婦，下班以後要顧家中瑣事及一老一小確實較為吃力，但大姑每天都會來幫忙煮飯或買晚餐，起碼留三個小時照看小孩讓我能洗澡洗衣。而且老太爺身體還算硬朗，得空都會幫忙抱小孩。兒子多好！讓我每時每刻過得比較緊湊，讓我更懂得運用時間。他健康、愛笑、好帶……每天只要想到這些，我都覺得無比幸運，非常感恩。
有時我回頭看他剛出生時的照片，覺得好奇妙。孩子長得真是快。已經七公斤多，睜著靈活大眼、伸出稚嫩雙手探索並認識這個世界。他的身子越來越健壯，兩條肥嘟嘟的腿也越來越喜歡踩踏的感覺。從懷孕那天開始，到他出生以後，他的活力與每一個細胞的長成，就好像是從我的身體裡不斷吸取青春。我每一個不能成眠的夜，都有一隻隱藏的手，悄悄又快速地讓這孩子長大再長大。
時間是個賊，從來也沒放過誰。一點一滴地，改變了什麼。生命的循環不就是如此？
作為母親，還能讓一個孩子依賴多久呢？並沒有很久。
總會有這麼一天，他再也不肯牽我的手，不再喜愛我的親吻，不願讓我擁抱。他會有自己的房間、自己的隱私、心事和世界。我跟他說話時，他不再回報專注的凝視和微笑。可能，他還會出言頂撞或不理不睬。可能有一天他會視我為「討厭又囉唆的老女人」、「燙手山芋般的麻煩」。不管教得再好，孩子終究會讓父母傷心難受。若沒有傷心難受，他也會隨著年紀而慢慢走遠。
「能夠這樣見證宇宙的蘊吐，能夠這樣擁抱鮮活的生命，是多厚的恩澤啊！」《孩子你慢慢來》p59
作為母親，我一無所怨，日日喜樂感恩。只求──孩子你慢慢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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