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一個污濁、吵鬧、擁擠的城市,我在此生活了十幾年。

每天往來上班的馬路上,各式喧囂和污染氣味,穿梭竄入耳簾與肺裡。

我戴上耳機,把頻道固定在一個主持人比較沒那麼吵鬧的數字。中西音樂交雜,有時會播放我小時候的流行音樂(而現在名之為九零年代懷舊歌曲),也有讓人忍不住皺眉(唱得有夠爛、詞曲無病呻吟)的現代流行歌曲。我最期待的那一個片段,(很好笑)是由行政院客家委員會(可能花很多錢)贊助播出的獲獎客家歌曲。

主持人用國語介紹歌詞的大致意思、歌手的背景或音樂由來,再播放歌曲。原來還有許多人,為這種日益稀少沒落(被閩南語/國語吃掉)的語言努力,甚至還有歌手根本不會講客家話,只是為創作者感動,學習這種語言進而演唱。

客家話分數種腔調,我已離家多年,唱成歌再加上馬路上的雜音,幾乎都聽不懂/聽不清楚。但,每一個親切的字音飄來,我都努力辨識,珍惜再三。因為這是我越過多少里飛身返家,恍如迷幻,短暫又甜蜜的時光。

昨天聽一個男歌手歌手讚美家鄉自然風景,他拖著長長尾音唱著「阿啾剪ㄋㄨㄛˊ~阿啾剪ㄋㄨㄛˊ~」,讓人想起小時候常念的童謠「阿啾剪,尾陀陀」。歌曲播送完畢,主持人介紹說歌裡頭有講到貓頭鷹。欸?不對吧!幾乎每個客家小孩都在田裡看過「阿啾剪」。牠們尾巴分岔、全身烏黑站在電線杆或樹上。是俗稱烏秋的鳥呀!

今天聽見大埔腔繞著舌頭唱「病子歌」。病子,是形容一個女人懷孕時不舒服、想吃各種奇怪飲食的狀態。曲風輕盈,改編自山歌的歌詞,則帶著純樸的趣味。我記得,爸爸曾經拿「病子」來取笑我嗜吃酸梅的癖好。

如今我所能記得的客家話少之又少,身處在一個幾乎不會使用這種語言的城市,又嫁給閩南人,僅僅是記憶或聽見,都彌足珍貴。

少爺出生後,我常把他抱在兩手搖擺,念著我唯二記得的客家童謠「拱ㄍ一ㄣ拱~拱ㄍ一ㄣ拱~拱系賣豬腸~」。對他來說,這三句話就等於丟甩遊戲,每每聽見我開始講,就嘴角含春,期待不已。

到底原文是不是抬去賣豬?我也不知道。如果不是,就把它當成美麗的錯誤,雋刻在少爺的記憶裡吧!因為他娘在這裡,是名符其實的「客人」。

「客人」的家鄉,在遠方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blackdot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